8月初，我接到了要去西安参加《穿越火线》16周年嘉年华的通知。
《穿越火线》？这是个很熟悉却又带着些距离的名字，它几乎是所有二三十岁男生的童年记忆，从遥远模糊的时光深处，我还能依稀找到几声为之悸动的心跳。
作为一名曾经的“CF老兵”，我的心态大概如同探望一名多年不见的儿时挚友，毕竟随着众多FPS新作的崛起，已经有十六年“高龄”的《穿越火线》这些年愈加低调，让人不知道它现状如何。
《穿越火线》活得还好吗？它这十六年一路走来，经历了哪些风雨？它的未来又在何方呢？带着这些问题，我来到了古都西安，想亲自来观察、询问、思考，试图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01
古楼与聚会：
如遇知音，不忍相舍
日程安排是这样的，周五是玩家见面会，会上策划团队与玩家代表将展开互动，解答玩家们所关心的一些问题、并回应他们提出的建议。周末两天则是CF嘉年华，同时也是CFPL和CFML的夏季总决赛。
玩家见面会的地点在大唐芙蓉园，我与同行的朋友一度以为这是某个大型酒店的名字——直到出租车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户外公园景点的门口。
那几日正值立秋，西安的天空见不到几点云，秋日慵懒的阳光让古城的色彩更加饱和，园内不少身着汉服的姑娘们，倚靠在湖边凉亭，一旁的杨柳尚有绿意，鼓噪着一搭又一搭的蝉鸣。
在园内漫步许久，主办方老师向我们吐槽上午手游发布会的情况，“玩家们提问是真狠，还很密集，策划们当场就汗流浃背了。”
终于到了一座古楼面前，不出意外，接下来的玩家见面会就要在这里举办了。想上古楼，要先爬上一道颇有气势的台阶，台阶尽头已经能看到见面会活动的展牌。展牌旁边有不少人在谈笑、忙碌，其中有一些是工作人员，一些是玩家。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一排正在与玩家挨个合照的coser，其中大多数我都能一眼认出来，比如灵狐、刀锋等，但队列最右侧有一位身材高大、披着古风战甲的角色让我感到陌生，这或许是某位新出的古风角色？该说不说，确实十分帅气。
在玩家与媒体均落座后，见面会正式开始，我注意到本次见面会的主题是“芙蓉映枪火，紫云聚英豪”。开场表演是一段金鼓齐鸣、气势磅礴的传统乐，隐隐能听出盛世大唐的昂然，配合舞台背景的“芙蓉映枪火”标语，竟显得相当融洽和谐。
这次见面会，《穿越火线》官方出席的人员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除了国内的运营策划团队外，还有来自韩国SmileGate的开发团队。流程大致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对过往玩家意见的优化进展和反馈，其次是研发团队对于线上玩家问题的解答，最后是现场玩家与策划们的互动与提问。
前两个环节进行的还算顺利，策划们用PPT认真的讲解了目前的痛点和解决方案，比如排位爆破的优化、排位地图的调整等。但随着玩家提问环节的开始，场面似乎确实变得“焦灼”起来。
第一位提问的玩家甩出了一个非常小众的问题，这个问题只有一批高活跃或者高氪度的玩家才会遇到，不具有普适性，但也确确实实会影响这批人的游戏体验。对于这样的问题，策划们的回答一时有些支吾，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但在几位策划简单商量下之后，还是给出了几个可能的解决方案。
第二位玩家更是重量级，他本身水平很高，排位等级为“枪王之王”，并且接连提出了四五个问题，最后一个关于“生化模式下小鬼是否应该一级就获得技能”的问题似乎引发了负责生化模块策划的兴趣，他们二人竟旁若无人地在几百号人的会场上一人一句地辩论起来，直到主持人出言打断方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讨论，并约了会议结束后私下单独聊聊。
接下来几位玩家代表的问题一样十分尖锐，有一个问题甚至让来自韩国的开发者沉默了数秒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告诉玩家们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是他们的痛点，整个团队都在思考如何解决。并夸赞玩家眼光之毒辣，一下就发现了他们的核心痛点。
虽然后面还有许多玩家想要继续提问，但活动已经超过结束时间了。在会议散场后，我很好奇刚刚那位约了策划私下聊聊的玩家到底会不会真的去继续聊，于是便跟在他后面一同走出会场。
没想到，那位策划真的也在门口等着他，他们二人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二人兴致盎然，你一句我一句，如果不是知道他们一个是策划，一个是玩家，并且之前从未谋面，你大概会错把他们当成刚从网吧开黑出来的铁哥们。他们一直聊到周围空无一人，工作人员过来清场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唉，快下楼吧，下一场活动要开始了。”
“好的好的，再等我们几分钟。”
“赶紧下楼吧，楼下还能聊。”
“那就改天微信上再聊，以后多沟通！”
快走到楼梯口，那名策划又扭头朝我们挥挥手，笑了笑。
02
电竞与求婚：
前半生归它，后半生归你
第二天是周六，一年一度的穿越火线嘉年华活动将在西安曲江竞技中心开展。每年嘉年华的重头戏都是CF端游与手游的夏季总决赛，今年也基本一样，唯一一点不同的是，今年的嘉年华正好赶上七夕节。
现场似乎比我想象中更火爆，媒体席安排在三层看台，一眼望去，一层和二层的看台密密麻麻堆满了人，事后听一名观众讲，这次的票全部抢光了，一张没剩。
嘉年华的前半部分主要是产品发布、IP计划以及一些数据的披露。腾讯互娱K1合作部经理许光在开场阶段提出了几个关键信息：首先，《穿越火线》IP系列产品的月活超过4000万，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看起来CF不仅没死，还活的很不错，甚至有焕发第二春的意思。
其次，许光宣布“火线RUSH计划”正式启动，包括Responsible（IP责任）、User-Centered（用户为本）、Strong（坚强自信）以及Heart-Beating（心跳体验）四大板块。
另外，腾讯互娱K1合作部副经理、穿越火线系列发行制作人陈侃则主要讲到了《穿越火线》未来的更新计划，包括与兵马俑的合作、新模式与新地图的推出等。让我感到眼前一亮的是陈侃提到了一名即将提出的新角色秦师——这正是我昨日在见面会上看到的古风战甲角色，原来如此。
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CFPL夏季总决赛，红方是AG、蓝方是白鲨。两支战队在沙场上相互拼杀，精彩纷呈。台下的观众如同不息的潮水，随着赛场战况的涨落不时爆发出海啸般的喝彩与呐喊声。
当AG拿下第一小局时，我头顶的哥们激动坏了，把双手伸出看台，声嘶力竭地呼喊“AG牛B！”，这突然的呐喊声吓了我一跳，抬头望去甚至能看见他脖子下方突出的青筋。
随着第三局结束，AG以2比1的优势取得了赛点。现场的气氛也愈加热烈，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2楼看台上一名男子为他的女友披上了婚纱，一时间，观众们沸腾了，原本即将达到高潮的氛围也在这一刻真正爆发了出来。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甜死啦！”“答应他！答应他！”
求婚男子背后的一个哥们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不断地比着666的手势。就这样，在现场和荧幕后所有CF玩家的见证和祝福下，这名男子为他的女友献上了求婚戒指和花束。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冲下媒体席，找到了这对幸福的情侣，我好想知道他们的故事。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甜蜜地依偎在一起，准备观看接下来的比赛。
“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叫Alan，我们初中就认识了，最近三年才在一起。我俩都是99年的，我在西安工作，她在山西上学。”
“当他给你表白的时候，你心理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就是很幸福、激动，也有点羞涩。”
“你求婚的事情是瞒着你对象吗？”
“我是瞒着的，提前和场馆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想给她一个惊喜。”
“我看见他背着我发消息，我还想他今天怎么背着我发消息呢？”
Alan听完哈哈大笑，圆圆的脸庞盈满了幸福，眼角眯眯。
后来我们又聊到了《穿越火线》，Alan可谓是CF的骨灰级玩家，他从小学就开始玩，一直玩了14年，从未中断，甚至没有玩过别的游戏。女友也很少去管他，还陪他一起来看比赛，平时偶尔也一起玩一下，Alan也会尽量每天多去陪伴女友。当提及为何要在这样的场合求婚时，Alan的眼神变得更为温柔。
“她之前跟我说，她想在大海的旁边接受求婚，那茫茫人海算不算大海呢？我想抓住机会。”
“而且，《穿越火线》对我的意义也很大的，它代表了我的童年与青春。在CF嘉年华求婚，其实就是把我转交给她，我的前半生归CF，以后后半生归她。”
03
过往与答案：
一十六年路漫漫，唯有热诚值千金
活动结束后，我还要在西安逗留一天。回想一下来时脑海中的几个问题，感觉已经有些眉目，但还有些模模糊糊，为了捅穿这层窗户纸，我想到了第一天与策划聊天的哥们，决心去找他唠一唠。
这个哥们名字叫雨晴，我们约在了回民街，可以一边散步一边唠嗑，见面时我发现雨晴还带了自己的一个发小，经过介绍，原来他发小也是一名曾经的CF资深玩家。
“我和我发小都是从小学就开始玩的，他比我更早，学前班就开始玩，那会儿CF刚开服，是真正的开服玩家。我们当时都是省吃俭用，把早饭钱省下来去网吧打CF，特别快乐，真是一代人的童年记忆啊。”
虽然发小比雨晴更先开始玩CF，但他在上初中之后就弃坑了。对于接下来的游戏发展都不太熟悉，这和我很像，我也是弃坑了许多年。于是，我问出了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许多人说CF自从出了第一把英雄武器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作为一名十几年的资深玩家，你怎么看这个观点？”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雨晴为我详细讲解了CF这16年来的过往经历，以及他视角中的浮沉。这里需要说明，由于CF时间跨度过久且缺少客观数据平台，所以我很难去用数据佐证雨晴的观点。接下来的内容，姑且可以认为从资深玩家视角对CF过往的梳理，或许不是完全精准，但我相信，大体方向应该是没错的。
( 一段过往 )
CF在这16年里，大概可以分为三次高峰，两次低谷。2009年4月，CF推出《生化来袭》版本，并在随后几年内增加了救世主模式、终结者模式等变体。生化模式的特殊玩法与当时市面上其它大多数同类游戏形成了差异化，这让CF迎来了第一波巅峰期。
第二波巅峰的到来是在2011年1月，CF在这个版本上线了“挑战模式”，并在随后推出了名噪一时的地图：巨人城废墟。挑战模式的上线一方面给了PVE玩家们发挥的空间，扩充了用户盘，另一方面各种奖励箱让玩家们有了更多上线的动力。其优秀的玩法和地图设计更是引起不少玩家追捧，相信现在还会有不少人对那个“黄金M249”、“MG3银色杀手”的时代有所记忆。
这两个大版本的更新让CF名噪一时，但随后就迎来了“AK47火麒麟”的到来。这一英雄级武器一直以来都面临两极分化的评价，一部分人认为这是CF的标志，另一部分人认为这意为着CF首次打破数值平衡，开始向P2W的深渊滑落。不论观点如何，在接下来的几年内，CF确实产生了一些用户流失的现象。
对于这一现实，雨晴的看法是：用户流失是真，但不只是英雄级武器的影响，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随着时间推移，原来那一批CF的核心用户现在已经上中学了，身边朋友圈子的变化和学习压力的骤增成为了他们流失的原因。雨晴的发小就是因此弃坑：中学的人都不玩CF了，自己也只能与他们一同去玩其他游戏。
然而用户又流失了多少呢？CF官方曾在2014年左右开启了一个“下午三点半在线抽取限时英雄级武器”的活动，一时间，无数玩家挤爆了服务器。雨晴发小回忆起当时的盛况。
“那会儿整个网吧人都爆满，每个人都挂了四五个号，一点多就上线挂着，怕三点多登录不了被挤掉。但是其实抽到的概率很低，我记得当时整个网吧就一个兄弟抽到了一把7天的烈龙，然后整个网吧的人都在那儿祝贺他。”
或许这次英雄级武器的推出并未真正伤到CF的元气，但2017年左右，PUBG的上线却是狠狠地抢了一波CF的用户。
“那会儿PUBG太火了，许多我身边原来玩CF的人都去玩PUBG了，不过后来CF也想到了补救措施，那就是免费送英雄级武器。当然，送的是丐版，但好歹属性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没有英雄级加成和弹夹加成而已。这波操作确实拉回了不少老玩家，最终还是安稳度过了这个坎儿。”
免费用英雄级武器，这一消息对不少CF玩家来说可谓是重磅炸弹。雨晴发小就曾经与同学一起攒钱凑钱，用一个月100元的零花钱攒了几个月，两个人一人出一百多买了一把烈龙。这样的经历让他们极为珍重这样一把英雄级武器。
到了2019年，多人生化模式的上线让CF再次迎来第二春。生化模式一直都是CF区别于其它FPS游戏的优势点，这次策划可谓整合了之前的所有成功失败的经验，推出了集大成的多人生化模式。
雨晴说，“自从多人生化模式推出后，CF直接火了，那会儿一堆大主播都在播这个模式，真的很好玩。直接给CF续命了好几年。”
( 一个答案 )
从2008年到2024年，CF这16年一路走来可谓坎坷不断。我问雨晴，“你身边许多朋友都弃坑了，那你为何坚持了这么多年？你的动力是什么？”
“穿越火线已经运营了16年了，它在我们这代人心里已经不能只算上一款游戏了，其实更多的是陪伴了我们很多年的青春。小的时候是有人一起玩但是大家经济有限，长大了大家经济不是问题了，但是却很难凑齐当时的那一波人了。时隔多年，和当年的朋友一起去网吧或者电竞酒店玩游戏，发现大家会玩的游戏完全不一样，想一起玩都很说服大家玩同一款游戏，唯独只有提到穿越火线，大家的反应才和之前一样：上号！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有句话叫常回家看看，《穿越火线》确实像“家”。就算当年那一批人长大了，已然背起来了生活的重担，面对游戏的时间和精力有限了，但是终归还是会常回来看看的。别的游戏可能只是青春中的过客，但是唯有《穿越火线》才是FPS类游戏的尽头”
显然最后一句话带有浓烈的主观意味，但我们依然可以窥见一名CF老兵十六年如一日的似火热情，正如本次嘉年华的主题：心有烈火自少年。
玩家和运营团队的热情正是让CF这支火把燃烧十六载的动力。Alan选择把他的青春交付给女友，而其它如同雨晴一般的老兵则仍然奋战在CF的战场。只要CF还活着，他们的青春就不会画上句号。
至此，我心中的问题几乎已经得到了答案。在我缺席的数年间，CF依然在按照自己的节奏稳步向前，如果想真正解答我心中的问题，或许还需要我进行持续的关注，用自己的视角来观察CF的未来，我会一直去寻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