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洲稻米文化艺术节(斑鸠琴演奏:克里斯;小提琴演奏:高蓓曦)
文 | 高洁
《百年孤独》的作者马尔克斯在自传《活着为了讲述》扉页上写下一行字:“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我们为了讲述而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他说:“人生并不是一个人的经历,而是一个人如何回忆,如何细述一切。”这种回忆过去、讲述故事的能力,在地球万物之中为人类所独有,它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之一。
在这个地球上,在中国西南部的版图上,有一个地方,不论肤色、种族或民族,在那里,人们会感受到满满的尘世烟火,而离开后,这一切则伴随曾入眼帘的美景渐渐在脑海中沉淀,成为无法忘怀、几经记忆修饰的“记住的日子”。在那里,我们会遇见来自地球不同角落、各式各样的人,也会在不同场合听到属于他们的音乐。这里就是滇西,曾经的大理国。
古城的红尘喧嚣
大理古城西傍苍山,东临洱海,由城墙与四座城门合围而成,内有“九街十八巷”,呈棋盘格局。在高原蔚蓝的天空下,远望苍山卧雪,流云在空中变幻形态,仿佛触手可及,白得那样干净纯粹,仿佛白族人家的照壁,彰显着“清白传家”的古训。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走在狭长的石街上,感受脚下凹凸的岁月痕迹,听着耳畔清溪潺潺的流水,久被都市尘寰浸染的一颗心,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五感具开,一霎时,街上人来人往嘈杂声起起伏伏,白族女子背着竹篓的缤纷身影穿行其间,小贩售卖烤乳扇的香气诱人止步,街边小店木门大敞,摆挂得琳琅满目。等到夜幕降临,一间间酒吧像黑夜里突然绽放的华丽花朵,从窄巷楼阁中争先蜿蜒而出,声色撩人。各色乐队的弹唱声此起彼伏,仔细一听,摇滚、流行,还有民谣。挑上一间,坐在古拙的圆木长案前,点一壶老板自酿的雕梅酒,或是来几瓶大理啤酒厂自产的“风花雪月”,“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听歌者或嘶吼,或浅吟,或纵情高歌,心里的烦忧也随之一泻而出,在乐声中飘散,想要回味,却再也无处寻觅。
如果觉得这样不够过瘾,想一次把大理的各色乐队听个够,可以在周末前往洪武路上的“四季街市”,这个曾经的菜市场已变成繁荣集市,云集大理小吃与手工艺品,每逢节假日,现场表演精彩不断。舞台上,一个异域组合正演奏着美国乡村民谣,吹笛子的人来自英国,黑管演奏者来自法国。一个叫保罗的美国人弹起了吉他,来自加拿大的克里斯正怀抱一件很像中国阮或大三弦的乐器,他告诉观众,这是斑鸠琴,也称五弦琴,在非洲乐器的基础上衍生而来,最早由美国黑人弹奏,上部与吉他相似,琴箱则像一只圆圆的铃鼓,演奏方式也类似吉他。
克里斯和朋友们在音乐节上的表演
出苍山门向西,来到山脚下一片据说毗邻曾经大理皇宫之所,大理大学正坐落于此。它的前身为大理医学院与大理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后与大理工业学校、云南广播电视大学大理分校合并为一所多学科交叉融合、多层次协调发展的综合性本科学校。音乐厅位于艺术学院一层,除了在校学生,任教老师也会在这里演奏。如果想观赏更大型的活动,如元旦晚会,则需前往位于洱海南畔下关镇的大理州群众艺术馆,这里也是本地演出活动最集中的场所。
另一种乐声
除了红尘喧嚣,在大理还可以听到另一种乐声。沿苍山一路向北,即可遥见三座白塔伫立,是为崇圣寺三塔。当大理还是南诏国时,南诏王崇佛,曾广建佛塔、铸铜佛、造石窟,有着“大寺八百,谓之兰若,小寺三千,谓之迹蓝”之说。此处是滇西的交通枢纽,中土而来的大乘佛教与藏传佛教和南传佛教在这里相遇,加之被称为“滇密”或“白密”的阿吒力教,使这里成为“妙香佛国”。“阿嵯耶”梵语意为“圣”,崇圣寺所崇之圣,正是代表滇密的阿嵯耶观音。崇圣寺殿宇恢宏,香火不绝,每逢佛事,众僧吟诵,梵音绕梁。而若要避世访幽,不如继续向北,攀上苍山半腰之处,溪水潺潺,奇石嶙峋,山谷雾霭,世外胜境。沿山路寻迹,一株古香杉高耸入云,左手一座古朴庙门,上书“无为寺”三个大字,曾有十位大理国帝王于此出家为僧。入得两进佛堂,诵经之韵起起伏伏,宛若乐声,抬眼见得素衣僧人于殿内踱步,声声敲击手中木鱼,清脆响亮。出得寺门,忽闻一阵呼喝之声,只见数十青年在阶下空地挥臂展拳,由前排一位寺僧带领,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待到休息时上前询问,他们之中有瑞典的金发青年、德国的实习护士、伊朗的健壮小伙、荷兰刚刚大学毕业出来看世界的姑娘,总之,是一众慕中国功夫之名,专门来此习武的国际青年。
从无为寺下山环海继续向北,过银桥、湾桥两镇,即到达喜洲古镇。这是一座千年古城,老舍先生在《滇行短记》中说道:“喜洲镇却是个奇迹。我想不起,在国内什么偏僻的地方,见过这么体面的市镇……进到镇里,仿佛是到了英国的剑桥,街旁到处流着活水……街道很整齐……山水之间有这样的一个镇市,真是世外桃源啊!”
喜洲稻米文化艺术节喜林苑中的舞蹈
喜林苑就坐落在喜洲城北村,秉承着白族民居“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独特样式,斗拱飞檐、砖、石、木雕装点期间,匠心独具。院墙外青翠的稻田直铺到苍山脚下,与山顶皑皑白雪遥相呼应。秋收的季节,“喜洲稻米文化艺术节”就在这田间举行。八方来宾和身着民族服装的本地白族民众一起围住田中央好大一片可以被称作舞台的地方,好奇地欣赏着风格各异的音乐歌舞。除了当地具有白族特色的音乐舞蹈,如“白族小调”“对口山歌”及白族三弦曲等,这一次,克里斯又带上了他的斑鸠琴,邀请留美小提琴博士高蓓曦一起,演奏起美国阿肯色乡村音乐——田间地头人们农闲时演奏的欢快乐曲。在美妙的乐声中,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放下拘束,一起快乐地舞蹈起来。
茶马古道上古乐悠扬
沙溪古戏台
出喜洲继续向北,翻山越岭经过洱源,即可到达沙溪古镇。黑潓江静静从这座昔日茶马古道上的重镇旁流淌而过,诉说着古今变迁。为我们牵马的汉子说,这座小镇因为茶马古道的繁荣而繁荣,因为茶马古道的衰落而衰落。十几年前它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说,很早的时候,茶马古道上土匪猖獗,烧毁了很多建筑,这里大半成为废墟,一晃就是很多年。他曾离乡到南方大城市打工,后来,一组肤色不同,好像个小“联合国”似的建筑师团队来到这里,找到本地手艺精湛的白族木瓦匠一起修复了整个镇子,就照着老模样。“你看,现在多美!”汉子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回来了,南方太热,哪里也没有我的家乡好。”青石板铺就的镇中心小广场上有几株老树,一座古老的戏台雕梁画栋,精巧华丽。小镇上的老建筑们就静静伫立在那里,依着旧时最淳朴的模样,这就是对带领联合国建筑师团队前来保护它们的专家雅克·费纳最好的感谢,因为他的呼吁,世界文化遗产基金会把这里列入2002年“世界百大濒危文明遗址关注名单”,苏黎世的瑞士联合理工学院也与剑川县政府共同组成了保护小组。
戏台正对面的寺门庄严肃穆,哼哈二将守立两侧。这座兴教寺是我国目前保存规模最大、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佛教滇密“阿吒力”寺院,而更为宝贵的是这里保存下来的“洞经古乐”。每周这里都会举行几场洞经古乐表演。
沙溪兴教寺“洞经”古乐表演
它最初主要用于唱诵道教经典《文昌大洞仙经》,因此得名“洞经”。后融合民间小调、道教音乐、佛教音乐和宫廷音乐,明清时期传入滇西。乐器中有胡琴、三弦、阮、竹笛等,带有浓郁的古曲丝竹乐风。乐队成员就坐在寺中的庭院里演奏,他们皆为农人村夫,均已过花甲之年,其中不乏耄耋。在阵阵或悠扬洒脱,或欢快雀跃,或深沉婉转的乐声中,他们怡然自得,观众们沉浸其中,数百年的时光就这样在音符间流淌而过。
驱车返回大理,洱海在左,苍山在右,青瓦白墙的白族村庄散落其间,留在这里的异乡人多半喜爱住在村子里。苍山上融化的雪水沿着石板砌成的水渠穿村而过,清澈见底,在村中的老树下形成一口方池,阿婆、大婶、姑娘们在池边淘米洗菜,玩笑欢闹。向左拐入一条墙上满是青苔的窄巷,推开尽头一扇吱呀的木门,一座典型的白族传统两层木楼映入眼帘,左手一面白色照壁,与木楼合围成一小方庭院。这是克里斯在大理的家,在为报纸做英文编辑的同时,他也爱好音乐创作,将自己倾心的一些本地传统民间音乐元素融入现代音乐作品中。小院里,他的中外朋友们正欢聚一堂,举办一场音乐沙龙,其中有来自法国的大厨,有台湾的种茶老人,有曾就职于国际著名银行的白领,有来自大都市而现在隔壁村种玫瑰花的女孩,不用说,这又是一场中外荟萃,传统与现代交融的音乐集会。
大理自然而然地接纳了很多很多像他们一样路过这里、爱上这里、留在这里的异乡人,简简单单的生活,却让人感觉富足。也许岁月终将在滚滚红尘中蹉跎,也许大多数的日子终将在记忆里渐渐褪色成一幅幅黑白照片,直到模糊不清。而滇西几日的时光,则会在这样那样的乐声中,一遍遍被回忆上色,在一次又一次为别人讲述的过程中变得愈发清晰,就像白族妇女衣衫上的五彩绣图般鲜艳夺目,而这就是我们曾经来过的证明。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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