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喂!”
男人从里屋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边上,眼睛望着坐在院子洗手池旁那抹忙碌的身影,高声喊道:
“姜莱,别忙活了,过来。”
女人回头,以为他在心疼自己,远远冲他一笑。
“我不累,我得把盆里的几件衣服先洗干净了,再歇息。”
直到男人走过来,听着从他嘴里蹦出来的那番话,她方才得知。
她究竟有多么的自作多情,傻到家了。
“以后别来我家了吧,也别再替我们洗衣做饭,这很不合适。”男人说。
闻言,她身子一僵,腰直直地挺着,疑惑的低声询问:
“怎么了,哪不合适了?”
三年了,她风雨无阻地天天来他家干这干那的。切,要说不合适,怎么不早说呢?她又不是《父母爱情》里的傻小姑——江德华,非要舔脸赖在老丁家干活不成。
男人看她一脸蒙圈的模样,他话说大半天,她仍是一脸蒙圈,他恼了:
“你芳龄二十四了,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而我是个鳏夫,妻子死三年了,上有一老太太,下有一个调皮捣蛋王儿子,你整天跑我家跟你自个儿家那么勤的,不怕被外人说闲话吗?”
真是的!话非要让他讲这么直白,她才懂,她那四年大学是怎么念的?
“豁,原来是这事啊?”她继续埋下头拿起盆里衣裳搓洗,不以为然道:“外人想说啥,就让他们说个够呗,反正我不怕。”
说到这儿,她拿眼偷偷瞄了他一眼,双颊有点泛红,又赶忙把头给低下去,生怕他瞧见她的羞涩。
这下,男人更恼了:
“喂,姜莱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是自作多情吗?就算你不想找对象,可别整天赖我家妨碍我找对象,成吗?”
他的语气特别重,蓦地她的眼眶泛红了。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是她耽误他寻找爱情的第二春了。
她嗖地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把手上拿着他的裤子狠狠砸进盆里。瞬间,泡沫水四处飞溅,溅到他的脸上来。
他惊愕地看着她,顿时话噎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与她从穿开裆裤开始到现在,两人已经相识了二十几年。平时他看她柔柔弱弱弱不禁风的温婉乖顺的样子,今日竟然让他瞅见她这么“凶悍”一的面。
实在是,让他太过于震惊了。
“行,我懂了。放心吧,我不会再来的。”
她把带泡沫的手往身上衣服用力一擦,将地上的小板凳踢翻之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园门口去,回家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方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冲着隔壁院子大声喊:
“姜莱,你给我耍啥脾气,拿我家凳子出气干啥?”
此时,上空正飞过两只乌鸦。
呀呀呀~~~
没人理他!
02
晚饭时间,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
一老一小每次低头吞咽一口饭菜,再抬头时,两个瞪眼便递到了旁边吃得呼啦哗啦响的男人身上。
多次反复无效,男人自生下来脸皮厚得整条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佯装看不见,一口肉一口饭直接往嘴里送,吃得麻麻香香的,对今晚老妈的厨艺很是满意。
直到,程家老太太一把将碗筷甩到餐桌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气哄哄地瞅着他,他方才从饭碗中抬头。
现在上医院看病这么贵,要是老妈子把身体给气坏了,他兜里可没余钱带她去治病。
于是,他放下碗筷,嬉皮笑脸佯装不解地发问:
“妈,你这是咋啦?是身体不舒服,还是?”
“哼。”程老太太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你说,今儿下午你怎么招惹隔壁院的丫头了,怎么把她给惹哭跑回家去的?”
“啊,不是吧,姜阿姨哭了?”
一直努力干饭的小皮王——程玄,他把嘴里那块红烧肉嚼烂几下,便一口吞到肚子里,然后又把碗筷放下,很是严肃地看着父亲:
“爸,你是吃饱了没事干吧,去惹哭姜阿姨干嘛,她人这么美丽善良。”
面对一老一少的”兴师问罪”,男人很是无语。
他重新端起碗筷,夹了条青菜放嘴里,然后才摆出一副无辜又不知情的模样来:
“她哭了吗?我怎么没瞧见?妈,你这谣言是从哪听来的?”
他看着老太太,目光很是真诚。
他心里却暗骂一句:
“妈的,这点小破事都传到自家老太太耳朵里,是哪个王八羔子递的话,哪天歹到他,有他好看的。”
“爸,你现在撒谎都可以不打草稿了。”
程玄笑得都快要喷饭了,胖乎乎的手指指着男人的耳朵:
“你瞧,你现在说大话,连耳朵都不红了。”
“闭嘴,这…这不证明老子说的全是实话吗?”男人冲儿子低喝。
“那你为啥抖腿呢?”程老太太拿眼睨着他。
男人:“…..”
他赶忙把一条腿翘到另外一条腿上。
这样,他说话就可以心不慌,耳朵不红了!
03
翌日清晨,姜莱打开房门,一股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伴随着一缕缕金色的光芒,太阳出来了,穿过厚厚的云层,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
她手端着水杯,手拿牙刷,蹲在自家院子门口,边看着门口大瓦缸里的几条小金鱼游来游去,边漱口刷牙。
就当她满口白沫时,头顶上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声。
”你好。”
姜莱一愣,抬头。
只见,一个头戴米色渔夫帽,身穿花色长裙,扎着一根长辫子的漂亮女人站在姜莱跟前。
她赶紧漱口,拿肩膀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嘴上的泡沫,起身,看着有些眼熟的女人,问:
“你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程铮的家是在这附近吗?我找好半天了,都没找着。”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神情有点着急。
“哦,你找他啊。”姜莱目光顿时暗淡不少。
她再认真细细打量了女人一番。
女人身材很好,前凸后翘的,气质尤佳,模样娴熟又大方,肤白貌美,哪哪都好。只是那张圆脸,怎么这么像…..
突然,姜莱想到了什么,脱口惊讶地问道:
“你的名字是叫杨影吧?”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杨影心里有些高兴,被人认出,证明她在东城的模特事业还是有些名气的。
姜莱:“你跟杨开明先生长得很像。”
杨开明,东城最大家私店的老板,传闻说他身家百亿,做事雷厉风行,很有生意头脑。
杨影听完,有点无奈,原来别人还是只晓得父亲的名号,被人认出,与自己的模特身份丝毫没半点关系。
她暗暗撇嘴,脸上依旧笑容浅浅,“现在你该告诉我,程铮的家在哪了吧?”
“就在隔壁。”姜莱下巴朝隔壁院子抬了抬,“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领你去了。”
想起昨天那男人那番无情的狠话,姜莱心里还堵得难受。
昨日,从他家哭着跑回来,她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门默默哭了好久。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到底哪里不好,让他这么嫌弃?
“谢谢。”
杨影客气完,转身往隔壁院子走去。
04
半个小时之后,姜莱瞧见隔壁院的小门开了,程铮与杨影并肩走来。
远远地,她看着那人满脸红光,笑得见牙不见脸的,瞅着,她觉得刺眼至极,想转身回屋,可奈何脚步如铅一般,挪也挪不动。
就在这时,杨硬脚下的高跟鞋被路边的石子绊了一下,直接朝地面扑倒下去。程铮眼疾手快,大手身后,一把将她勾到怀里。
这场面,太辣眼睛了,姜莱看得眼圈都红了。
她咬牙一跺脚,很是难过地往家里跑。
瞬息,她明白了。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死了老婆几年,单身不找,是因为他长情,忘不掉亡妻。可是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屁话。
原来,他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单单地不想找她姜莱谈罢了。
程铮松开怀里搂着的女人,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那抹倩影跑回屋内去,心里莫名有些发紧,神色也变得寡淡。
“怎么了?”
杨影歪头看着麦色肌肤的俊脸,随后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问:
“你邻居女孩人挺可爱的,模样也俊,你该很喜欢她吧?”
“她?”
程铮的声音很是洪亮,洪亮到方圆几百米都听得到,“杨小姐可别多想,我与姜莱一直都是好哥们关系。”
接着,他肆意地放声大笑,像害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一直躲在小院的门后边的姜莱听着,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心情沉闷又难过。
原来,她一直误认地与他的青梅竹马的关系,人家却拿她当男生看。
“程铮,你混账!”她在心里大骂道!
程铮比她大两岁,自她开始懂事以来,她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他下河捉鱼捉虾,她拿着小水桶飞奔跟在他身后帮忙。他喜欢上街瞎逛,她则手拿着根棒棒糖紧跟他左右,她吃一口糖,再从嘴里拿出来,让他嘴巴也甜一甜。
后来,他长大了,去了北方念大学,毕业没多久,便领着一个身高一米七几的女生回家结婚生子。
他当新郎那一天,姜莱在大学宿舍里,把自己关了整整几天,几天不吃不喝的,她的体重连掉几天,舍友还笑她,减肥成功啦!
她心里苦,望着老家的东南方向,在心里狠狠骂他一句:
“程铮,你心好狠,想结婚怎么不等一等我呢?我恨你!”
后来,她毕业回到东城,方才得知噩耗,他心爱的妻子因绝症撒手人寰,他成了鳏夫,一人扛着养家照顾老幼的压力。
她原本可以凭学历本事展翅高飞,可是她还是违背着父母的意愿,没去海城发财致富,而是留守家乡,继续做他的好邻居。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她替他洗衣做饭,整日没脸没皮地往他家跑,不管身后的非议与嘲讽,义无反顾一心为他。
她以为她的火热与坦诚,会将他这块又硬又臭的石头给感化的。
可是,一切正如他所说的一样:
“姜莱,你怎么这么喜欢自作多情呢?”
05
姜莱病了,感冒低烧,一连好几日足不出户,父母均在海城,家里就她一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病情,她倒没多大上心,就一脸死灰地躺在床上,一副等死的模样。
今儿,外头下着蒙蒙细雨,她刚起身喝了小碗稀粥,想回房躺着发愣时,客厅里的固话响了。
她拿起话筒,是母亲打来的。
母亲问:“妞,你手机怎么关机了啊,打不通。”
姜莱:“可能没电了吧。”
母亲又一连串发问:“最近好吗?工作与生活身体什么的,都好吗?”
姜莱使劲憋着咳嗽,“挺好的。”
话音刚落地,咳嗽上来,她赶忙捂着话筒,以免让母亲发现她生病的事,却还是忍不住轻声咳了起来。
可母亲还是发现异样,不等她开口,着急问道:
“妞妞,你生病了,是不是晚上睡觉给冻着了,看医生吃药没?”
面对母亲的关切,姜莱情绪瞬间崩塌,她哽咽得啥话也说不出来,只喊了一声:
“妈!”
近些日子,她心情郁闷得都快要抑郁了,几个三更半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晚上睡不着,白天也睡不下,没几天,人憔悴得不成样。
电话那头的母亲闻声,鼻翼酸了酸,终是一声长叹:
“唉,你还是为了隔壁那小子吧?”
闻言,姜莱一颗心不断往下沉,除了掉眼泪,她什么都做不了。
“妞妞,算了吧,都这么多年了,他心里没你。”母亲好声劝道:“来海城吧,这边帅哥满大街一捞一个准,咱不稀罕隔壁那个臭小子。”
“妈,容我考虑考虑。”
“行,考虑好了,我让你哥回去接你。”
与母亲通完电话,姜莱无力地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她抬头看像门外,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的那几盆新栽的小花,被风雨打击得花骨朵都快要掉了。
她往隔壁院望了一眼,目光更是深沉,眉心拧成了一团。
她都病了好几天了,除了程老太太与程玄来过看她,给她送好吃的,而那个男人一天到晚连个影子都没在她家门口晃过。
唉,这下,她真该死心了。
她双手用力撑在餐桌上,起身想去关门回房。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把黑色的长柄伞,从她家小院门口直接冲了进来。
男人跑到房门屋檐底下,甩了甩伞上的雨滴,收起,放在门口,进来。
“听说你病了。”
他进来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
“病得不轻嘛,看你的脸都没几两肉长着了。”
姜莱啰怒地瞪着他,没说话,只是眼睛不断在他身上溜来溜去的。
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哪!
06
程铮今日穿着一身名牌衬衫西裤,新发型整的油光铮亮的,加上那张俊朗的面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舒朗意气风发。
随后,姜莱把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腕表,几大万的名牌货。她看得有些恍然,却一抹不屑从眼睛里闪过,她把头偏到一旁,看向前方的某处。
“喂。”程铮拿手肘推了推她,“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她漫不经心,神色清冷。
对他,她失望到连正眼看他一下都觉得费劲。
“我…..”
他话还没说完,姜莱只觉得头疼欲裂,脸色也变得苍白可怕。她噌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耐地对着他一通劈里啪啦:
“程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与那个富豪家的女儿杨影谈恋爱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今昔非彼了,身价长了,腰包也鼓了,现在日子过得滋润又富贵了?”
她一口气一连串把话说完,小脸不再发白,而是因火气烧得旺而变得通红。
程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视线很是陌生,仿佛从来都没见过她一样。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听得外头雨声哗啦啦作响。
许久,姜莱觉得心情烦躁,很是没意思,便开口赶人:
“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她说完,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回房间。
“姜莱。”
程铮喊住她,并伸手拽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语气凛然,脸上却带着笑:
“原来你是怎么看我的呀?”
“我怎么看你?”
“在你眼里心里,我就一个靠富家女上位,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男人,是吧?”
“我可没这么说。”她低头,矢口否认。
男人怒了,拽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提高八倍:
“你方才那番话,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是。”
她也恼了,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可男人力道太大,她没辙就这么与他僵持着,可她嘴巴却不饶人,大声说: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哪配不上你了?从小到大喜欢往你跟前凑,你喊我干嘛,我屁颠屁颠去做,就算你想跟我干坏事,我都依你。”
想起在她十六年那年的某日,他突然吃错药一般,将她拉到他家院子后头那个墙角落里,对她干些小坏事,他摸她亲她,她都丝毫没反抗,反倒努力去迎着他的躁动。
可是,他转身就娶了别人,最后还拿她的多情当作空气。
现在想起,她恨得真想挖开他的肚子,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长心?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程铮薄唇一勾,笑了:
“原来,你这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呀。”
“你撒手。”她累了,不想再与他纠缠。
谁知,他耍赖的笑道:
“不放!”
“行,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对我撒手。”
她红着眼圈,直瞪着他。
他表情一滞,很快地对她撒开了手。
她更恼,愤恨地抹着眼泪,跑回了房间,扒在房间呜呜哭了起来。
原来,不管她多努力,他不爱就是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