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对祖国医学着迷，曾经翻查过一些中药，其中夏枯草这一味中药叫我好一阵迷惑：以中医的四时生发之论，夏季正是万物生长最丰沛的季节，应该是树碧花红，就像这个季节的太阳，灿烂、灼热，是生命绽放最饱满的时节。怎么这药材偏偏在万物绚丽时选择凋零、枯败？特意咨询学中医的朋友。
一分枯败，一份慈悲
“所谓夏枯，不过是应它本身习性取名。与别的不同，它是冬至生，夏至枯。因为是错季生长，一般2——3月发芽，4——6月为花期，7月就进入夏季它便抽穗结籽、枯败，便就可以收割、干燥，入药了。”
原来如此。“说它性苦辛，是因为它只历春夏，禀纯阳之气，得阴气即死，因此能宣通泄化，是清肝散节的圣药。”
朋友不吝赐教，让我涨知识。“自然一切的表象都有内里的因果。提前生长，所以先于结束。夏枯不过是它因循自己的生长节点，在大的通常四季轮回中，它跳出自然气候，遵循自己，在我看来，还有佛心慈悲——夏季正是暑热余毒，人容易目赤喉痛，夏枯草泡水就是很好的消暑凉茶。记得小时候，不少农家就从野地里当季采摘，煮水泡茶，自我保健，很方便。”
万物就这样神奇，一眼而过不过尔尔，但细究其里便道理深邃，如吾家庭院中的果蔬生长。
今年夏天真是热。庭院中攀墙而上的丝瓜、南瓜、苦瓜的根部都有了不少的枯枝枯叶。看来盆栽涵水量有限。好在自家庭院浇水便利，清除了枯叶，我便开启了早晚两次的浇灌模式。可奇怪，明明盆子里的土还是湿润的，可过不了两天，这些攀藤果蔬的三分之一下半部，仍然不断有叶子枯败，但再往上，依然长势旺盛，还在不断地结着果。
生长、枯败，都是生命的状态
按说，这养料和水分不是最先从根部往上输送的吗？那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是越在下的，越靠近根部的最早最快也最多机会得到吸收啊！怎么偏偏就是根部叶黄茎枯，莫不是有什么病虫害吧？
单位的徐师傅在来做保安前，在村里是种菜的好把式。当初购菜苗时，按他说的，根壮、叶少、茎短选秧，存活率极高。还是得请教行家。
听我说得着急，徐师傅笑了：“只要还在开花挂果，就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天气太热，因为你都种在盆里，肥料会越来越少，下面的（叶子）就要把水和肥都让给上面还在挂果的。为了不争肥，下面不结果的自然就枯了。不然，上面的果子就结不成了。枯了才正常。”
“枯了才正常”。都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语。在这默默的自甘枯败中，生命的完成是多少退让的成全？既便是圈固在庭院中一株柔软得需要外物来攀沿生长的日常果蔬，也在面临有限时不声不响地上演主动退出。不争，不是怯懦，是在共处时保有尊严，在结束时体面谢幕。放弃生长，转身枯败，草本果蔬亦有最后的高贵。
从此，我不再清理这一片一片的枯叶。这是一叶叶的体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