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想看什么

荆花:穿越时空的爱恋传奇

  一 进城

  白云山地处泌阳县贾楼乡境内,山坡上肆无忌惮地长满了荆条。六月的热风一吹,漫山遍野的荆花汪洋恣肆地开了,黄中带紫的碎花就蛮横地给白云山裹上了一袭彩衣。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贾楼乡青年农民大梁在荆花丛中安顿好了几箱迟归的蜜蜂,一进家门,就听到了婴儿的一声啼哭。大梁瞟一眼刚出生的闺女,抖落一身荆花,幽幽地说:“就叫荆花吧,泼辣,好养。”

  前年,荆花从驻马店卫生学校毕业后,又回到了白云山下。从此,荆花的就业问题就成了大梁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无奈之下,大梁给女儿买了一群羊,暂时在白云山坡的荆花丛中安顿了荆花的职业。

  又是一年荆花香。这天,荆花家将有贵客临门。荆花她爹大梁给荆花她姑二珍打了三次电话,荆条花蜜下来了,回来尝个鲜吧!

  屋里屋外都清扫过了,鸡鸭鱼肉洗净切好了,大梁拿了木锨爬上二楼平台上,说是晾晒花生,却时不时地乜一眼村头——他在等妹妹二珍家的那辆前脸儿上带三个子弹头儿的“鳖壳”车。

  上世纪九十年代,大梁因为长相比较“困难”,眼见得大梁快要成“剩男”了。那时二珍十七八岁,花一般的年龄,十里八村的小伙子有事没事都找她搭讪。村支书的儿子还暗示:只要给我好,保你当村里团支书。二珍从爹的叹息声中,听出了爹要拿自己给哥换个媳妇的无奈。二珍一狠心,就不辞而别离家出走到驻马店打工去了,从此就给家里断了音讯。小学没毕业的二珍能找到啥好活儿呢,无非是洗头城、按摩店里混个温饱。这期间,二珍结识了西郊塘坊庄的刘春儿。二珍就辞了工,住在了刘春儿家。那时塘坊庄跟市区还搭不上界,刘春儿家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娘,两间东倒西歪的草房,是个典型的普罗列塔利亚家庭。二珍就在当时的师范学校门前摆了个水果摊儿,风里雨里秤高秤低地糊弄个柴米油盐钱。二珍他爹得了信儿,花两头牛钱在四川给大梁买了个媳妇,就在村里放出话儿——这辈子就当没生养这个没良心的闺女!大梁说,死妮子一辈子别想进贾楼!

  不想到了2006年,城中村改造拆了刘春儿家的草房,补偿刘春儿家一套14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外加小百十万人民币,二珍可就丫鬟变太太一步升天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时候二珍他爹几次央求二珍回娘家,二珍可就端起来了,绷着劲儿十三年没回娘家。无奈,二珍他爹差人给二珍打诳,说二珍他娘剩一绺儿气儿了,不见闺女合不上眼。那时正是二麦相熟的季节,娘正在院子里辫蒜,喇叭声“嘀嘀”一响,让二珍她娘打了个激灵。娘一抬头,一辆小包车儿停在了面前,车门一开,先下来一只脚,明晃晃的皮鞋后跟儿有一巴掌恁高。娘揉揉眼定神儿一看,穿金戴银的二珍已站到了跟前。娘一声“我哩妮啊”没落音儿,娘俩儿就抱在了一起,一霎时就哭得鼻涕眼泪分不清了。。。。。。

  看着眼前的情景,刘春儿和八岁的儿子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二珍在娘家住了五天。五天里,二珍开着“鳖壳”,带着老公、儿子,带着爹娘,七姑八舅的亲戚转了一遍。临走,甩给爹娘七万块钱。娘家那座二层小楼儿,没用二十天就站起来了。从此,娘家的大事小情没有二珍点头儿,那是万万行不通了。

  晌午,二珍带着老公一进娘家门,酒、菜立马就上了桌。大梁端茶递水敬酒让菜陪着小心,刘春儿兀自说着他和市里的大官儿、老板喝酒、K歌的事儿。大梁见缝扎针截着话头儿说:“小荆花驻马店卫校毕业两年了,天天在家里放羊也不是个事儿。。。。。。”

  刘春儿说:“我有个朋友是中国驻伊拉克使馆的文化参赞,他约我等北约撤出伊拉克后,我们在加沙地带开个油田,用不了几个钱,九个多亿就能搞定。”

  大梁说:“你给市里当官儿的熟,操个心给荆花找个差事儿。。。。”

  刘春儿说:“西昌发射卫星的业务也快走向市场了。阿联酋一个朋友,说阿联酋要发个通讯卫星,他们国家弄不了,想从西昌把那卫星弄上去,求我合伙儿揽着那活儿。当年在西昌当兵我是班长,我提拔的副班长现在都当大官了,发个卫星还不是一句话。活儿小,懒得赚那毛儿八七哩,那朋友发几个“忆梅儿”我都没给他回。。。。。。”

  二珍早知道哥几次打电话绝对不只是为了让她回来尝荆花蜜的鲜。听着哥的话,她板着脸就是不接茬儿。大梁急得在桌下直摸他妹子那腿。二珍只管慢条斯理地拉开LV包,掏出一袋开心果,拿拇指和中指捏着一颗送到嘴里,“啪”嗑一个,“啪”又嗑一个。。。。。。

  妹夫还在喋喋不休地讲他的项目——挖一条人工河把铜山湖、薄山湖、宿鸭湖连起来,两岸种上垂柳,打造一条绿色的水上旅游长廊。大舅哥儿哪还有兴致听!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红红的酒晕盖不住一脸的沮丧。

  刘春儿喝得歪靠在沙发上,大梁喝得耷拉着头,眼屎、鼻涕都出来了。静悄悄的堂屋里响起了刘春儿的轻鼾,这时,二珍才意味深长地一声叹息,说:“谁叫咱是一个奶头儿吊大的呢!荆花儿,收拾东西,跟我去驻马店。”话里的意思如绵里藏针。

  大梁像打了鸡血一样“嚯”地一声站了起来,惺忪的醉眼霎时变得贼亮。他踉跄着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堂屋,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着:“荆花儿——小荆花儿——,你死哪去了?还不快去把那荆花蜜灌一壶给恁姑带上!”。

  二 打工

  从山里到城里,生活的变化让荆花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荆花到姑姑家后,姑姑只字不提給荆花找工作的事。姑姑给荆花收拾出一间闺房,眉笔、粉扑、口红、睫毛油等化妆用品置备全了,又买了电脑,报了驾校。然后带着荆花在乐山商场买了时装,在水晶之恋做了头发,在阮夏君美体美容漂唇、纹眉、拉眼皮。两个多月的工夫,荆花身上就褪去了泌阳山沟里那荆花的味道,摇身一变成了靓丽时尚的城市“潮女”。只是泌阳口音中那特有的韵母ue的错误发音一时难改,让荆花在姑姑面前屡遭白眼。

  接下来,姑姑就带着荆花出入各种饭局和娱乐场所。荆花就慢慢领悟了怎样应酬各种场合的男人、女人们。这同时,姑姑给荆花一大摞有关家庭厨艺的书,让荆花比葫芦画瓢练习煎炒烹炸……

  一年的时间转眼就要过去了,姑姑仍旧不提上班的事。那天晚饭后,姑姑脸上贴着面膜躺在客厅的沙发里,招呼荆花说:“过来给姑捶捶腿。”

  “妮啊,俗话说,富养闺女穷养儿,儿子穷着养,才能激发他创业的志气;闺女富着养,才能抵挡着各种诱惑。能抵挡着诱惑才能做成大事。姑姑这辈子是不行了,姑姑走过的弯路不会让你再走,只要你听姑姑的话,这辈子就不会像姑姑这样过那么憋屈,孩子,你懂吗?”

  荆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儿。

  “公务员你考不上,姑姑也没那本事给你安排。城市大了就能养活很多人,很多活儿你自己就能找。你才二十岁,年轻没有失败,有姑姑给你做后盾,这驻马店任你可劲儿闯荡。明天,自己上街找活去!

  姑姑的脸被面膜覆盖着,看不到任何表情。荆花捶腿双手停在了半空,傻了……

  那天晚上,荆花在床上辗转反侧:姑姑日子过得那么滋润咋还说自己憋屈呢?姑姑是不是不想管我了?恍惚间,荆花又回到了白云山下,无边无际的荆花香气袭人,蜜蜂蝴蝶忙碌其间,一只钻山雀鸣叫着掠过耳际腾空飞起,将荆花从梦中惊回。荆花下床来到窗前,见天空星斗闪烁,城市灯火阑珊……

  荆花进城后的第一单业务是为汽车美容店发宣传单。

  荆花和一群放了暑假的中学生一起,在汽车美容店领了两千份宣传单就奔赴大街小巷。荆花先到各大商场门前,把宣传单挨个插到车把手上。中午到各大饭店门前,晚上到歌厅、洗浴中心门前。荆花一边发传单,一边还要提防别碰上老家贾楼的乡亲——老家的人都知道自己到驻马店上班了,要是让人看见在街上发传单,那就太跌面了。

  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发完传单。荆花到汽车美容店领了三十元报酬准备回家,这时一个一同发传单的男生凑上前说:“美眉,多辛苦啊!衬衣都汗透了,请你吃宵夜吧。”

  荆花回敬一个不屑的眼神儿。

  男生说:“新来的吧?干那么认真,一看就知道是个菜鸟儿。哥哥教你,这活儿应该这么干——宣传单领出来就转身卖给收破烂儿的,然后用卖的钱去网吧,玩儿到晚上十点再到这里领钱去吃宵夜。傻了吧你!哈哈……”

  荆花呆呆地望着扬长而去的男生,真的傻了……

  荆花的第二单业务是当“演员”。

  那天,荆花正在街上发宣传单,一个脑后扎着小把子的“长发哥儿”一直跟踪着她,还时不时地对着荆花拍照。

  “想不想当演员?”“长发哥儿”问。

  荆花一愣,心想,莫不是遇上了星探。

  “是这样,我的公司正在招聘演员。我看你形象、气质都不错,很有艺术潜质,经过历练成为大明星也不是不可能。加盟本公司待遇优厚,出镜率很高。”

  当天晚上,荆花做了一夜明星梦,荆花甚至想到要先练一笔好字,将来成了明星也好给粉丝签字。第二天一早,荆花就找“长发哥儿”报到了。走台步,站台姿,正形体,定服装。经过一周的短期培训,荆花就成了“长发哥儿”公司的“签约演员”。

  那天早上荆花出门时对姑姑说“今天我有演出,还要上电视,晚上你等着看市电视台上我的镜头吧!”

  那天晚上,二珍早早地打开电视调到驻马店台上。八点多钟,荆花的节目开始了。腰鼓队、军乐队吹吹打打地闹得正欢,荆花和另外几个美女穿着大红旗袍,身上斜挎的绶带上写着“好日子礼仪公司”。镜头拉近,推出特写,红色横幅上一行醒目的大字:热烈祝贺王八狗包子店隆重开业!

  荆花的第三单业务是推销保健品,返老还童口服液。

  荆花在驻马店的高档小区翡翠城的小游园里摆一张桌子,桌上放了返老还童口服液和血压计,荆花穿了白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除了卖口服液,还免费量血压,提供健康咨询。

  “服用一百个疗程,八十岁变四十岁”。返老还童口服液宣传单写得很诱人,更诱人的是卖返老还童口服液的利润:每卖一百元可以提成六十元。

  那天上午,住在小区里的一个老太太在小游园里遛弯儿,突然晕倒在荆花的桌前。荆花赶紧抱起老太太平放在长条椅子上,得知老太太患有颈椎病,卫校毕业的荆花判断,老太太可能是颈椎增生压迫神经导致头疼、头晕。于是荆花就开始给老太太按摩颈椎。不消半小时,老太太疼痛缓解,神志清醒了。从此老太太每天都来找荆花按摩。半月后的一天上午,老太太按摩后对荆花说:“今天中午我儿子要在家请你吃饭,你现在收拾东西跟我回家。”老太太不容荆花推辞,抱起荆花的口服液就走。

  老太太家住一楼,房子大,院子大,一望而知是有钱人住的。老太太的儿子三十多岁,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席间,老太太的儿子首先感谢荆花这些天对母亲的照料,他说:“听说你叫荆花,这名字好啊!书云‘荆树有花兄弟乐,砚田无税子孙耕”。荆花说:“俺不是紫荆树上的花,俺是山里荆条上开的很小很小的花”。

  “百花争艳,各有所长。花期长的花冠并不大,艳丽妖娆的花大多不香,香气扑鼻的花大多不妖娆,色越浅的花香气反而越浓,又艳又香的花大多有刺,雍容华贵的花大多是不结果的,结果的花常常很平凡、很普通。有的花小却结出大的果实,有的花大结出的果实却很小。天地造物,必有所用,荆花虽小,也不能枉了此生啊!”

  一番话把荆花说愣了。没等荆花回过神儿,他又转了话锋:

  “母亲患颈椎病多年,发作时疼痛难忍。如今年事已高,手术治疗已不可能,自从你给老人家按摩以后,老太太的病一次也没发作过。我想雇请你为我母亲专职按摩。置地大道上我有个楼盘要开盘,你先去跟销售总监学习销售。白天你去公司上班,中午、晚上给母亲按摩,吃住都在我家,月薪暂定三千元。如果你同意,请你举起酒杯,我们碰杯!”

  荆花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两个高脚杯碰出一声悦耳的脆响,琥珀色的轩尼诗轻轻荡漾……

  这是荆花生命中的重要一碰,这轻轻的一碰,就彻底改变了荆花的命运。

  三 回乡

  老太太的儿子叫洪达。

  洪达,37岁,浙江绍兴人,清华大学国贸系博士。现任驻马店华盛房地产公司总经理,住驿城区置地大道翡翠城小区。

  自古绍兴出师爷。师爷者,饱读诗书,胸有经纶,捭阖有致,人情练达者也。胸怀绍兴先祖传承,头顶清华博士桂冠,谙熟官场趋避之道,饱经商海进退历练,洪达者,人中龙凤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荆花与洪达为伍,境况可想而知。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洪达请客,让荆花眼界大开。

  洪达请贵客,必定席设自家的专用客厅。专车从郑州请来杭帮菜大厨。客人进门,全部都要换上洪达备好的古装,席间用的是古代投壶酒令,客人交流均用文言或半文言。男人自谦为在下、小可;女人自谦为奴家、妾身。称官场中人为大人,称企业老板为掌柜,一句话都是白话者罚酒一杯。

  “大人,小可初到贵地,因忙于俗务,不曾到府上拜望。大人且吃了此杯,恕了小可不礼之罪。”

  “岂敢,岂敢,洪掌柜来到驻马店,支持我们的经济建设,在下不胜感谢!”

  “小可引车卖浆,蒙大人关顾,挣些散碎银子聊养妻帑。只是大人方才一句‘支持我们的经济建设’,皆白话也,恕小可冒犯,大人且自罚一杯。”

  满堂大笑!

  俗话说“相府丫环七品官”,此话不仅仅指她对外人的盛气凌人。久在相府,阅人非富即贵。端茶递水之间,看往来相府的衮衮诸公工于心计,精于趋避。宾主之间,举止应对,袖里乾坤,皮里春秋。丫鬟耳濡目染,眼观心度,磨砺心智,开拓眼界。久而久之,其水平堪比七品官员也在情理之中了。

  荆花虽是山里妹子,但天资聪慧。洪总在家宴客,必有荆花红袖把盏。其间察言观色,心领神会,自然就长了见识,积累了人脉资源。在华盛公司的销售总监手下学习,有洪总的特别交代,销售总监自然不敢怠慢,看家本领毫无保留地教给荆花。不消一年,荆花就成了一个老道的商品房销售操盘手。两年后,荆花就在洪总的华盛公司旗下注册了自己的房地产销售公司。几个房地产大盘操作下来,荆花的公司渐成气候。房子有了,车子有了。在驻马店房地产销售界,荆花一个华丽转身,成了名副其实的“白骨精”。

  荆花一直念着洪总的恩德。洪总却像大哥对小妹一样不图回报,让荆花每每念及便惴惴不安。荆花只有用给老太太按摩的方式,权且安抚自己愧疚的心。有了自己的房子后,荆花仍坚持每日两次到洪总家给老太太按摩。不管刮风下雨,从未一日懈怠。

  那年国庆长假,洪总带着母亲去敦煌旅游,让荆花给他家看门。平时忙于工作,无暇考虑私事。这两天闲暇无事,荆花就想起了自己那个甘于清贫、异想天开、特立独行的男友。那是荆花的一块心病啊!仔细梳理了这些年与男友的交往,荆花的心病又隐隐作疼了……

  荆花的男友叫山根儿,是和她一个村的小学同学。那年暑假,村里王拐子的外甥猛子从驻马店来舅家过暑假,猛子就带着一茬儿十来岁的孩子到白云山“占山为王”。山根儿兴致勃勃地前去投奔,“山大王”猛子竟然拒绝山根儿入伙,理由是山根儿穿得破破烂烂的,怕坏了“山寨”的形象。从此,山根儿心里埋下了对城里人、进而对城市的强烈抵触。高中毕业后,山根儿高考落榜,别人都到城里打工,山根儿坚决不去,立志要在家里搞文学创作,成名成家,改变命运。无奈写书写了几年,不见一个铅字。就在山根儿就要气馁得“投笔从农”之际,也怪驻马店日报社的张大成老师心软,寻思山根儿这孩子长长短短的稿子投了几十篇稿子,那么执著,兴许是棵苗儿呢?就挑一篇“豆腐块儿”发在了副刊的报屁股上。这一发不打紧,山根儿快要熄火儿的作家梦“嗵”一家伙又越烧越旺了……

  长了些年岁,多了些思想,这几年,山根儿对城市的抵触愈加执拗,对城市的认识愈发偏激。他认为,城市对农村就是索取,农村对城市就是给予。城市一直在索取农产品,进而又索取农民工,现在又开始索取农用地,将来……

  看着别人进城挣钱,日子越过越好,山根儿兀自笔耕不辍。像颜回一样“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但是,梦想不能当饭吃。山根儿过的那清汤清水的日子,真叫寡淡啊!

  如今,山根儿向诺贝尔文学奖进军的征程,还徘徊在驻马店日报社的张大成老师给他发个“豆腐块儿”,就能让他高兴得一夜睡不着的程度。荆花想,趁着假期给山根儿深谈一次,谈判的目的就一个——不换思想就换人!

  国庆长假的第三天,山根儿来了。荆花带着山根儿参观洪总府第的时候,面对着满眼的豪华,开始山根儿还用“粪土当年万户侯”的矜持在面子上端着,慢慢地,山根儿脸上的不屑就渐变成了艳羡。参观完毕,山根儿来到院里的游泳场边,一下子把自己脱了个净光,一头扎到了水里……

  那游泳池七十平方米,水温由电磁板恒温控制,四周的活动玻璃墙的高低有电钮调节,池边的常绿灌木疏落有致,浪花起时,声控的钢琴曲“献给爱丽丝”缓缓响起……

  一瓶人头马,一碟柠檬片,两个杯子,两碟坚果。荆花穿着比基尼,端着托盘款款来到游泳池边小石桌前缓缓而坐。正准备与山根儿深谈的时候,山根儿一把抢过人头马,一口气灌了小半瓶:

  “荆花,在驻马店给我找个活儿吧!”

  还深谈什么?!有钱的生活对人的诱惑太大了!多年来用文学的梦想和孤傲的自尊在心里筑起的改变命运的愿景和屏蔽城市的高墙轰然倾塌了。

  ……

  都说,弄过文学的人改弦更张,无论干啥都上路很快,山根儿正是如此。他先是在荆花的公司搞广告,然后弄文案,接下来写楼书。现在,两口儿携手打理一个房地产销售公司,真的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人们感慨——山根儿此举,可能让将来的中国文坛少了一个作家,却让现在的驻马店房地产销售界多了一个专家。

  富贵不还乡等于衣锦夜行。这几年,驻马店的旅游开发风生水起,荆花逢年过节回贾楼的时候,多次在当年放羊的白云山坡上徘徊流连。看山裨水幽,水映山秀,荆花就慢慢地有了开发白云山风景区的念想。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荆花开时,荆花和山根儿有意约洪总到白云山游玩。洪总兴致勃勃地登临山顶,暮然回首,看满目青山,遍地荆花,洪总便发出了“白鸟多情留我住,青山无语看人忙”的感慨:“荆花,我等在此修一座度假山庄如何?”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荆花趁势就把联合开发白云山风景区的计划向洪总和盘托出了。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请专家论证,规划一、二、三期开发方案,制定山货开发贸易、旅游服务方案等相关事宜,都相继展开了……

  那天,荆花和山根儿又来到了白云山下。荆花丛中,鸟鸣声里,山根儿采了山花儿,给荆花编了一个花环戴在了头上:

  “荆花,到时候又是山货贸易公司、餐饮服务公司、旅游接待公司,还不把咱村里的人都吸收过来呀?地谁种啊?”

  “搞土地流转呀!两三个人就把全村的地都种了。去年我和住建局领导去成都学习,见人家成都就是那么做的。”

  “都不种地了,咱这不就是城市了?”

  “是啊,到那时咱村里路灯、绿化都和城里一样。推进城市化进程不仅仅是把乡里人往城里赶,重要的是把城市扩建到农村。”

  “那咱村里的老少爷们儿还不都念咱的好儿?”

  “别翘尾巴。俗话说‘好狗利三邻,好人利三村吗’!”

  “说的啥话!土老帽。书上是这么说的,‘贤者独善其家,达者兼济天下’。”

  荆花娇嗔地一记粉拳打在山根儿的胸口:“大作家,还给我卖弄文词儿呀!”

  这时,一只叫天子从身边飞起。循踪望去,只见漫山遍野得荆花开的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