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乡日报】
张哲
能在史老师新书付梓之际写几句话,实在是我的荣幸。
前几天接到史国新老师的电话,嘱我作序,顿觉惶恐。迟迟未能下笔,或者说不敢下笔。身为晚生,为老师写序,愧不敢当。
一
在新乡,但凡和新闻和文学沾上边者,对史国新这个名字,莫不熟悉。从高中时代,我便是史老师的粉丝和拥趸,剪报本上占幅最多的便是史老师的文章。那时在街头林立的报刊亭可以买到当日的《新乡晚报》,急不可耐地翻开墨香扑鼻的报纸,为的就是找这个名字。消息、通讯之外,印象尤为深刻的是史老师的言论,文笔辛辣又充满理性,篇幅不算长但让你瞬间醍醐灌顶。诸如《不能给官僚主义以仁慈》《积贮乃天下之大命》《让会议走出宾馆》等等,至今在我历史悠久的剪报本上依然夺目。
出于对新闻的兴趣和热爱,从高中到大学,《新乡晚报》始终陪伴着我,史国新这个名字也便始终陪伴着我和我的新闻梦。虽同处一城,尚为学生的我,那时觉得距离这个名字好远,甚或时时涌出遥不可及的惆怅。直到我终于作为新闻宣传队伍中的一员,真的走近史老师,已是时隔多年我市的一个文化活动上。当时我刚刚大学毕业分到市广电系统,而《新乡晚报》也刚刚更名为《新乡日报》。活动上,他热情地向我点头微笑,甚至还握了手。尽管我报上了姓名,但我暗忖不会被史老师记住。彼贵为“方家名记”,我仅是入职新人,但他的谦和友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和“须仰视才见”的史老师真正成为同事,是在2004年11月,我所供职的广电报并入《新乡日报》之后。初来乍到,如果说还曾耽于广电情结而心有不甘的话,那么令我释然的是——当我发现这里精英荟萃人才云集,当我发现一众史国新们正厮守于斯激扬文字,当我意识到我居然和史国新、刘德亮、尚建军等等业内大咖成为同事,《新乡日报》这张创始于上世纪50年代的党报,以其厚重和包容让我的心一下子有了归宿。是年记者节创刊的《平原晚报》脱胎于之前的日报晨刊,彼时雄姿英发,势头正劲,启航伊始我有幸加入其中,也有幸近距离地和次年身兼晚报总编辑的史国新老师同舟共济。晚报的那段日子,是和蔼可亲的史老师,是敦厚善良的史老师,让我的忐忑不安化作激情澎湃,也是史老师,让我平添了生命中最温柔的部分。此后经年,相交相知,感情日笃,终成莫逆。我之为文处事,既深得史老师言传身教,又频承史老师不吝点拨。倘若说这些年虚度之余,思想上尚有顿悟,业务上尚可圈点,那么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史国新老师。其襟怀,其善根,其才情,使我坚定新闻,受益终生。
二
创刊之初的《平原晚报》是个年轻的大家庭,而史老师,则是这个大家庭不折不扣的家长。作为曾经《广电报》的我们懵懵懂懂地踏入时,总生出颇多刘姥姥般的不解。须知这是一支不同寻常的新闻队伍,这是一种别出机杼的管理模式。这里尊重个性,强调和谐。在这里,既有编辑部浑然忘我的埋首工作,也有篮球场你争我抢的活力碰撞;在这里,你看不到上下尊卑,看不到颐指气使。我从来没见过史老师声色俱厉地训斥过任何人,仿佛对这世界的一切,他都能够理解且原谅。事实证明,他的“人性化管理”也并未助长任何一名编辑、记者的任何散漫和肆意。20年后的今天,我们仍对当年那个其乐融融又佳作连连的大家庭怀念不已,我们仍然认为那个大家庭堪称《新乡日报》的“黄埔军校”。最初的晚报人谁都不会否认,史老师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依然是他们心目中的精神领袖。曾有一位年轻同事问我,怎样才算一名合格的记者,我答,只要史国新认可,便是。
史国新老师于我,亦师亦友亦兄,但他从来的谦逊每每令我不安。凡遇史老师新作出炉,墨汁未干时,我总一求先睹,而史老师则总是不忘在初稿醒目处工工整整地写下:“请斧正。”许多时候,和史老师共一茶台,手执一缕,海阔天空。一日,与史老师、李辉老师湖畔畅聊,因一话题竟争执不休,面红耳赤,然其间惬意外莫能知。同史老师每年要聚几次,而每每一众学生辈落座时,因为史老师的坚辞“主座”,总不免要经过几番推让。
2005年10月,我结婚了。思来想去之后,去请史老师作婚礼的主婚人,他很爽快地应允了。前往主婚时,他特意换上一身久违的西服,待到拿出领带时,却犯了难——他不会扎领带。几名男女记者好一阵子忙乎,才算是将他打扮停当,奔赴现场。婚礼有了史老师的加持,自是档次飙升,不同凡响。细节不表,感恩永存!
史老师学养深厚,温文尔雅;更兼薄己厚人,笃行至善,宛如邻家大哥。在新乡宣传文化系统,可谓德隆望尊。史老师身为各级作协的会员,能小说,能散文,偶尔也弄弄诗歌,均落笔不凡,气象万千。但他总异常认真地表明,他不是作家,只是一名新闻从业者。说这话时,史老师的脸上现出鲜有的严肃。那一刻,我们也才深深地体会到,寄身心于新闻、寄一生于新闻的史老师,或许只有新闻才是他的一切,才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专注。他无意做官,也不想发财。我们知道,论才情,凭人品,若步仕途,史老师或许早已是锦衣冠盖,但他偏不。他讲政治,但做不了政客。有一年市委主要领导惜其才华,将史老师调去市委。可他3天后竟自顾自地不辞而别,硬生生将常人眼中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给扔了。
三
我们面前的这部集子,为读者呈现了史国新老师自1990年代以来的28篇新闻作品,其中人物通讯居多,以叩合书名《新乡人》。书中的人物,或为某个时代的佼佼者,或为普普通通的奉献者,身份涵盖工人、教师、医生、企业家、艺术家等。读毕掩卷,我认为这部集子至少拥有三个显著的特点:
其一,情怀。“欧洲最后一位文人”沃尔特·本杰明有一句话:“眼镜架在鼻子上,秋天装在心里。”一直认为,史国新老师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藏着一枚枚落叶一度度花开。这么多年,我领教过一些人物通讯,有应景而作,有应诏而作,虽亦洋洋洒洒,挪风搬月,然终归于平淡,无涟无漪。而史老师则每每面对一个即将出现在他笔下的人物时,他首先要感动到自己,方才动笔。记得一次席间,他和我们聊他笔下的“心连心”,讲他眼中的刘兴旭时,竟数度唏嘘,停箸落泪。我始终认为,一个不易感动的记者不是好记者。当什么都打动不了你时,你拿什么去打动读者,打动社会?因此,迎俗和麻木方为新闻记者之大忌。而这本书的字里行间,无不充满着温暖和同情,充满着理解和会意。娓娓道来,不事雕凿,如一汪清澈的甘泉,一滴滴地浸润你的心田。当一个个现实中的人物跃然纸上时,你一定能感受到,史老师正和文中主人公共悲喜同呼吸。他的《新娘霍华》向一个身残志坚的姑娘表达了崇高的敬意和祝福;他的《新工人》则将一名普通的汽车修理工的登顶历程,作出逻辑清晰而细致入微的总结描述。大量专业技术术语贯涌全文,如数家珍,让我为之折服的同时,甚至怀疑我们史老师一定从事过汽车修理。1995年3月,他几经深入采访之后,含泪写就长篇通讯《一千零一十九人为你拭泪》,在社会各界引起极大反响,被《河南日报》破天荒全文转载。文中主人公的感人事迹被广为传颂并第一时间得到组织关切。情怀是史老师人格的前提,也是这本书精神的前提。从书中的每一篇章,当我们逆流而上,沿着“情怀”的主脉,一路探寻源头时,我们会毫无隔阻地读出真我、读出责任,读出家国、读出悲天悯人,读出月是故乡明、家和万事兴。
其二,真实。我相信这部集子中每一个字的真实性,正如我相信史老师本身。真实是新闻的生命,也是史国新老师本真不渝的鲜明写照。他从不将大道理挂在嘴边,脸上却永远泛着真诚的光芒。我总觉得,他从不忍说一句假话,绝不会面对权贵而摧眉折腰。史老师说:“真实,是新闻人的另一种骨气。”说得真好!作为新闻人,更需要人格的真实和文字的真实,诚如史老师般,或者不说话,或者说真话。我们崇尚的真实有时很残酷,有时可望却不可及,而真实也未必是每一个新闻人的座右铭。常常,恪守真实和捍卫真理同样需要勇气和骨气,布鲁诺为求真而遭火刑,张志新为求真浩气长存。越真实,往往付出便越大;越真实,或许风险便越大。常备茗茶邀禅友,懒持花酒奉王侯。追求真我的路上,活得通透而真实的史老师并不容易,但也正是他一生坦然之所在。在我看来,他其实脆弱而敏感,又真实得让人心疼。
其三,责任。余秋雨说:“若没有一大批富有良知和责任的优秀的记者,我不知道,中国将何以走向真正意义的现代。”正是缘于良知和责任,本书中的许多篇章,既真实得令人呼吸急促,感慨万千,又理性得令人无所适从,屡屡汗颜。在通讯《品尝胜利》中,他说:“河南人缺钱但不缺智慧,缺宠爱但不缺骨气。中国的文明很大一部分是河南人孕育的,看不起河南人的人多少有点数典忘祖的味道。”读之潸然时,作为河南人的我,又觉不乏快意。同样在本文中,他为教育尤其是教育之于河南而奋笔直言:“说得最好做得最差,社会之于教育往往如此。”他从来认为,作为新闻人,基于良知之下的真话,没有什么不敢说不能说的,既新闻则无需讳言,无需搽脂抹粉、遮遮掩掩。新闻作品绝不存在“此处删去……字”,因为它既是今天的现实,又是明天的历史;它既要对读者负责,更要对历史负责。从踏入新闻门槛的第一天起,他便从未间断地试图用文字从不同的路径表达不为人知的个体,诉说发自肺腑的呼喊,昭示这个世界的需要。他的文笔洗净朴实,不疾不徐,既博珠零锦粲之美,又具晨钟暮鼓之力。看似从容漫意的笔触,却时时如利剑直戳你的心灵深处,逼你不安,逼你思考,逼你去正视自己,去想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他传递给你的,除了阅读的享受,除了至纯至真的阳春白雪,更有付诸文字的——他的深邃思考,他的家国之重。
新乡人杰地灵,英才辈出。作为土生土长的新乡人,史国新老师对家乡的爱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不可救药的、是深沉到小心翼翼的和着泪水的那种爱。朝斯夕斯,念兹在兹,便有了我们面前这本《新乡人》。“新闻同好闲时翻翻,便已知足了。”关于编印本书的初衷,一生淡泊、疏名远利的史老师如是说。
事实上,这部集子中的每篇作品皆堪称新闻范文,同时又可视作当下我们所倡导的“脚力眼力脑力笔力”的综合实践体现。许多篇章,因其广泛的现实意义和力透纸背的深度洞察,新鲜如昨,亦应今时。其写作手法和表达技巧,即使放在今天来看,仍被业界沿用和举崇。所以说,生命力是界定一部(篇)优秀作品的近乎唯一的标准。更难得的是,这部集子同时为我们传递和表达了一种真正的新闻精神,就传承意义而言,这或是本书最大的价值和贡献。
史国新老师常自谦为“新闻布衣”,他几次告诉我,在报社干了一辈子,他宁愿做最后一名纸媒的坚守者,做最后一名纸媒的圣徒。这话,我信!(作者系新乡日报社总编辑)
编辑:魏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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