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发小景路哥电话,得知二妈离开了我们,悲痛在所难免!九十多岁慈祥的老母亲离去,去天堂和我们逝去的亲人们相聚,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我们关中腹地农村,有把伯父配偶也尊称为“妈”的传统,准确地说,二妈其实是“十二妈”。
二妈养育了我们五位堂哥,和后来收下的两个“干娃”,在乡亲们眼里,二妈是农村里不多见的有七位儿子的母亲、也是一位九十三岁、寿终正寝的有福人。
二妈的双胞胎姐姐就是我家对门、被唤作“五妈”的一位老人,自我记事起,无论去二妈家逛,还是在自己家门前耍,见到二妈的次数就更多。仁慈的二妈也疼爱我这个侄子,而我的四哥公路哥最疼爱我,五哥与我年纪相仿,这就是我小时候去二妈家次数较多的缘故。
上世纪七十年代冬日,阴冷的冬天里,关中农村人多会把好不容易积攒下珍贵的麦面,拿到会做“手工挂面”的手艺人家,为自己家做准备过年的美食“挂面”。
二伯是一位年轻时走湖、广、下四川,经见过世面的关中能人,做手工挂面也是他老人家驾轻就熟的拿手戏,农闲的冬日里,熬夜加工手工挂面、赚得微薄的加工费,补贴一大家子人家用,而那手工挂面杆子上粘着的“柱头”(也叫‘呱呱牛’),被一些殷实人家嫌弃的柱头,煮熟后吃着咸呼呼、筋嘟嘟地忒好吃,在全国都在做积累、过着紧日子的当年,呱呱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打工潮让亲人们各奔东西在二妈跟前的三位堂哥陪老人家过寿
儿时的冬日里,贪吃那一口呱呱牛的我,夜晚时常借口去二妈家,一边灯下撵来跑去地看着二伯带着堂哥们“和面”“揉面”“饧面”“开条”“盘条”,手工挂面那累人的活路迫使堂哥们和我都人困马乏地极速睡着,实质上为了美餐“呱呱牛”熟睡的我,也总是被慈祥的二妈轻轻地扯着耳朵唤醒,那年月半夜里给辛劳者加餐,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稀罕事,而我却在二妈家就蹭上了这难得的好事。
在二妈家,二妈还有她的妈,那位满头银发,鞋小得我们都穿不上小脚的老人,那就是我们的“五婆”(十二伯的母亲),二妈很孝敬我们的五婆。
记得有一次,四哥不知道从哪里拿的一段红毛线,当年那种女孩子喜爱的扎小辫被叫做“红头绳”的东西,鬼点子多的五哥出主意说,拿婆的梳子给我把头一梳,也扎上小辫,淘气的我们兄弟就那样尽兴地戏耍着,当二妈回家时,错以为扎小辫的我是谁家小姑娘,我清晰地记得二妈说,咱屋要是有这么个岁女子娃多好,二妈那稀罕女娃的眼神几十年后的我依然记得。
——二妈去坚守农业社旗帜的袁家村
尽管后来二妈屋里没有添着一个岁女子娃,但二妈和二伯终生不懈操劳,上天为二妈恩赐了一大群闺女般的堂嫂,二妈对我五婆孝敬的事实,她的言传身教,使得我的堂嫂子们如同二妈孝顺我五婆一样,堂嫂们对二老践行着各种各样的孝顺,使得二伯、二妈安享晚年,尤其是这个大家庭的女主角——二妈,九十三岁高龄上寿终正寝。
二妈每天不停歇地忙碌,她疼爱后辈们是不争的事实;家里五个彪壮小伙的现实;也是众多农村人内心深处坚实的精神靠山。
当年,农村那令人提心吊胆的计划生育,是多少个缺少儿子家庭的噩梦,我们村里相继有两家都是闺女的大叔家,喜添男孩儿,这是全村人都开心的事情,村里人无论谁都在心里默默的替他们家高兴,人们不约而同把这男孩叫做——值钱娃。
曾经关中农村人的念头就是:赶紧给“值钱娃”拜亲一位干妈、而这位干妈必须有众多儿子,且人缘必须好;二妈就是大家公推的羡慕对象,有着五个儿子,为人非常谦和慈祥的二妈,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再多了两个“干娃”。
于是,人们心目中的两个值钱娃——“郝阳路”“郝群路”就成了我们大家的两个小弟弟。两个值钱娃被他一大帮干哥哥们强大的气场护佑着,健健康康地成长,现如今他俩都已为人父,有了自己温馨幸福的家庭。
九十三岁寿终正寝二妈的葬礼,是被关中人眼红的“老喜丧”,众多堂哥、堂嫂们虽然有着失去母亲的悲痛,而最为伤心的却是我们的两位干兄弟,和我的那十几位哭哭啼啼的侄子侄女们、以及头上缠着红布代表他们已经是二妈重孙辈的亲人。
二妈的葬礼是在持续多日的阴雨天里进行的,而在她老人家入土为安的甲辰年十月十二,尽管老天爷也为我们慈爱的老母亲悲哀,阴冷的初冬,可老天爷愣是忍住没有滴一点(泪)雨,我们郝门众孝顺顺当当送她老人家躺进她的阴宅,寿终正寝的二妈就这样让人羡慕去另一个世界,与那个世界里我们的亲人们团聚去了。
——五哥陪二妈去看看外边的世界
二妈是经历过旧社会的人,她的勤俭持家才让我的堂哥们一个个有吃有穿茁壮长大,我的一个个嫂子们高高兴兴地走进我们家门,一个清苦的农家里,妯娌五个和睦相处靠的就是二妈的贤惠、仁爱、厚道的秉性,节俭的二妈给堂嫂们树立了——把自己家日子过好最坚实的榜样。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我童年里,一个鲜活的场景,那个春天邻村王禹村过会,那年的猪娃会上据说有易俗社来唱大戏助兴,我们一大帮碎娃就一个个思谋着如何去逛会,最好能从家里讨到点钱,这样既逛了热闹、还可以给嘴巴过个年。
二妈的持家智慧和教子有方,也就是从我的那次逛会记忆里愈加彰显。
发小五哥是二妈的老岁,关中人有“头首孙子罢罢娃”的说法,这两类都是关中人比较溺爱的对象,五哥也想讨一笔逛会钱,我亲见二妈不给他,他就跟出撵进地发挥罢罢娃粘人的特长,二妈任凭我五哥说什么就是不给他钱,原则非常坚定;五哥的耐性更是出奇地坚韧,二妈进去喂猪,五哥立马跟着端恶水进去;二妈喂完猪出来洗衣服,五哥连忙摆好铁盆往铁盆里添水;一边帮二妈干活一边嘴里不忘“妈,给二毛钱我逛会呀!”
二妈被罢罢娃磨蹭得也没有辙了,她发话“把后院那只黑母鸡逮会上卖了,给我两块钱剩下都是你的!”五哥被二妈这一军将得,哇一声哭了,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交接时,买卖场景是比较稀缺,我们小孩子谁会卖东西呀?二妈的这个“难题”把五哥惹哭了,我一看闯祸了,本来想高高兴兴和五哥去逛会,却把五哥惹哭了,我自己只得知趣的一个人偷偷的离开了二妈家。
第二天,才从别的小伙伴嘴里得知,五哥在二妈的开导下,当天擦干泪水真的把黑母鸡逮到会上,有着做生意天赋的五哥把黑母鸡竟然卖了两块四毛钱,五哥花了两毛钱回来给二妈两块二时,二妈只收了她承诺的两块钱,让五哥把那两毛钱“抬”哈,作为以后的资本,有了二毛钱资本的五哥是我们当年最富有的小伙伴。也许那年逛猪娃会的卖鸡经历,就是五哥生意场上的牛刀小试,现在他走南闯北做水果生意的致富路子,是大家都非常羡慕的目标!
二妈的因材施教,让我五哥靠着做生意率先离开土里刨食,供养了我的两个侄女和侄子完成学业。
依依惜别地送二妈结束,同乡亲们拉家常最多的话题,就是二妈各项优点的再现,和深信“因果报应”“天理轮回”观念的老人们连赞老天爷开恩,让二妈干干净净没有拖泥带水地进到她的阴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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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的最后一年,二妈身体显得有些虚弱,堂哥嫂带二妈去医院,二妈熬过了那一劫!
我善良的二妈留下亲人们无比怀念地走了,她留给我们晚辈许许多多的思念。
郝景望 @好景望关中,陕西自由撰稿人,传统媒体时代,作品散见《陕西日报》《陕西农民报》《西安晚报》《咸阳日报》《新闻知识》《农友》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陕西人民广播电台”,中宣部编辑出版的全国读书征文集《攀登书山的欢歌》《书海畅游》“魅西安”;新媒体时代入驻:@头条号认证“原创作者”,“青云计划”获奖者;@网易号、@搜狐号、@个人图书馆、@豆瓣、@强农号、凤凰网、微信公众号等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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