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上山烧香还愿的人特别多,罗芳的小店生意特别地好。虽然很忙碌很辛苦,但是罗芳特别开心。
每天晚上关了店门回到宿舍,罗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挎包里的钱往炕上一倒,兴奋地整理钱。她很有耐心,先按票值大小分类,一张张捋直,一踏踏理得整整齐齐,然后清点数目。每当这个时候,方成是不会上去帮忙的,因为这是罗芳的乐趣。他不愿意去打扰罗芳的乐趣,看着罗芳的兴奋和开心,也就成了方成的乐趣,他只需要等着罗芳点完钱后那声欣喜的惊呼,说他们的钱又涨了多少就足够了。
方成的主要任务就是每天陪着女儿减肥、做寒假作业和补课,教教女儿做饭炒菜洗衣服这些基本的技能。忙完这些事,方成会抽空去店里看看罗芳,给罗芳打打下手,尽力减轻罗芳的辛苦。
跑步减肥这件事对方娟来说是一件很苦的事,但是有方成陪着,加上在父母身边的幸福,促使她坚持着。两条狼狗似乎也在帮着方成监督着方娟,时常加入到父女俩跑步的行列中,一会儿在前面奔跑,一会儿在后面尾随,增添了方娟跑步的乐趣。
在短暂的相处中,方成又发现女儿的一个坏毛病,那就是做作业和补课的时候,方娟的注意力很不集中,这种毛病在做其它事情上也是这样。但是无论方成怎么提醒方娟,给她反复说明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几分钟后她又是这样的。方成意识到如果不能尽快帮助女儿戒掉这种毛病,这种毛病将会困扰她一生,影响她一生。但这种毛病似乎在女儿身上已经根深蒂固,方成和罗芳一时都很无奈,夫妻俩不禁为女儿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
这天夜里,方娟早早地就睡着了。
方成拉着罗芳来到办公室,又为怎样教育女儿的事探讨着。
“小芳,娟儿身上出现的几个毛病,如果不能尽快帮她戒除掉,只怕后患无穷啊!”方成忧心忡忡说道。
“可是就这么半个多月时间,我们也办不到啊,娟儿要是回了坝上,我们也够不着啊!”罗芳无奈地说道。
“目前我们的债务还完了,小店的生意也不错,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基本上稳定了,我们不如这个暑假把娟儿接到秦皇岛来,利用暑假好好给她补补课,给她找好学校,暑假后就让她留在这里上学。娟儿在我们身边,方便我们随时发现她的缺点,随时对她进行教育,及时纠正她的缺点。妈没有文化,又特别迷信,性格急躁,身体又不好,对娟儿的教育很不利,娟儿身上的有些性格特征和表现出来的问题跟妈很相似。如果妈愿意来,就让她一起过来,我们到山下村庄里租两间屋子,我们也好同时照顾她老人家!”
“妈来这里只是多了一张嘴,这倒不成问题。可是娟儿要到这里来读书,要找关系,要给超编费,这笔费用每年几大千上万呢,我们要卖多少香烛才能挣到这个钱?这么多年了,妈和娟儿还借住在海叔的老房子里,我们把钱花了,我们自己的房子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建起来呢?”罗芳为难地说道。
方成语重心长分析道:“小芳,对娟儿的教育比重建房子更急迫更重要。有了钱什么时候建房子都可以,说不定我们也能像大姐和阿灿那样,在县城里买房子。如果错过了对娟儿的陪护和及时教育,她的性格定了型,问题成了习惯,只怕她的这一生会产生很多问题,她的日子很难过好,我们就是攒再多的钱也是买不回来这错过的陪护和时光啊!”
罗芳沉默了好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将头埋进方成的怀里:“老公,那就听你的吧!为了娟儿,只有这样了!唉,我的房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建起来啊?”
方成心疼地抱紧罗芳:“小芳,只要我们不断努力,不气馁,不放弃,总有一天,我们什么都会有的!”
在上海站南出口,当成灿和安林带着罗大菲、罗小菲姐妹接到两个老人和小徽川时,都大吃了一惊。
王巧芬因为严重晕车,已经吐得不能再吐了,面如死灰,整个人都虚脱了,双腿已经迈不动了。
罗大菲和安林赶紧上前扶住王巧芬。
“妈,你怎么样?我们送你去医院看看吧!”罗大菲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王巧芬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碍事,我就在旁边坐一会,喝两支葡萄糖就行!”
成灿赶紧从罗大壮背上取下背包放到地上,安林和罗大菲扶着王巧芬坐到背包上。
小徽川蜷缩在罗大壮的怀里,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哭不闹,突然喊道:“家家(外婆)!家家!”
罗小菲这才从惊恐中清醒过来,赶紧上前从罗大壮手里接过孩子。
小徽川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安儿,我是妈妈!来,妈妈抱!”罗小菲说道。
小徽川突然朝罗小菲伸出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罗小菲紧紧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再看看虚弱的母亲,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安林说道:“我看这样吧,阿灿,你打个车,你和小妹带老爸和孩子先回羊毛衫厂去,让老爸休息一下。妈不能再继续坐车了,我和大菲带老妈到附近医院输液,这样恢复快一些!”
“你妈就是晕个车,歇一会就好了。这上海输液多贵啊,不用花这个冤枉钱!”罗大壮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哪行,妈这是严重晕车,吐了这么久,肚子里没食物,容易虚脱,要赶紧输液才行!”安林坚持道。
“老爸,你让我怎么说你呢,这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啊!”罗大菲抱怨道。
罗大壮白了罗大菲一眼,不再说话。
“我们都听安林的安排,就这样办吧!”成灿说道。
安林不愧是做物流的,通过手机地图很快锁定了几百米外的一个私人诊所,他背起虚弱的王巧芬朝着诊所的方向跑去,罗大菲紧跟在后面。
到了门诊部,经过医生的询问和诊断,很快给王巧芬输上了液。
“你们的母亲怎么晕车这么厉害?这种情况再拖半天,老人家缓不过来就会有生命危险啊!”医生说道。
“老人家自来就晕车,又从四川老家坐火车先到秦皇岛,再从秦皇岛坐火车到上海,长途跋涉又辗转南北西东好多天呢!”罗大菲解释道。
“老人家为什么这样辗转劳顿呢?多费事啊!”医生很不解。
“我二姐在秦皇岛打工,我妹妹在上海打工,他们两家的小孩子都在老家,一年没见到大人了。这春运期间回老家的火车票不好买,就托父母把孩子带出来过年,所以我爸妈要先送我二姐的女儿到秦皇岛,再送我妹妹的儿子来上海!”
医生不禁感叹道:“哦,是这样啊,你们出来打工真不容易啊,大人苦,老人孩子也苦啊!”
随着营养液一滴一滴注入王巧芬的血液里,她的气色慢慢在好转,精神也就渐渐好起来。
罗大菲的手机响了,是成灿打来的,一接通电话,成灿着急地问道:“大妹,我们已经到羊毛衫厂了,妈输上液了吗?情况怎样?”
“妈已经输上液了,现在好多了!”
“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赶过来!”
王巧芬赶紧朝罗大菲摆摆手。
“阿灿,你先不要过来,你照顾好老爸,陪陪安儿。这里有我和安林呢!等妈输完这组液看看情况,我再跟你联系!”
罗大菲挂完电话,罗芳的电话又来了。
“大妹,妈在输液吗?妈的情况怎样?”罗芳着急地问道。
王巧芬又朝罗大菲摆摆手。
“二姐,妈输上液好多了,气色已经转出来了,人也精神了些!”
“哎呀,听小妹一说,吓死我了!妈还有胃病,我让她在秦皇岛找医生好好看看,可是时间太紧,妈也不愿意。大妹和小妹要注意一下这件事!”罗芳心有余悸地说道。
“哦,妈,你有胃病怎么从来没有跟我们姐妹几个说过呢?你的胃病好些没?”罗大菲问王巧芬。
“妈是老毛病,吃点药就会好,时间长了又会犯,不是什么大病,我随时带着药呢!”王巧芬轻描淡写地说道,眼神却有些闪躲。
“大妹,你把电话给妈,我给她老人家说两句!”方成心情沉重地说道。
王巧芬接过手机,强打精神说道:“方成,这小妹也是,这点事大惊小怪的,妈给你和二娃添麻烦!”
“妈,对不起,我光想着娟儿来秦皇岛,没有考虑到你会晕车这件事,让你老人家受罪了!”
“方成,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不怨你,你可别背思想包袱啊。妈输着液好多了,一会儿就可以去小妹那里了!这次看到你和二娃好好的,妈很高兴,连你爸也放心了,改变了对你的看法。你俩千万不要牵挂这事哈,这里有大妹小妹他们呢!”
挂完电话,王巧芬埋怨道:“这小妹,明知道方成经历了很多事情,是个心事很重的人,怎么就把这事给他说了呢?看把这孩子懊悔得!”
“妈,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你好好休息休息!”罗大菲说道。
王巧芬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她的身心一轻松,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输完液,王巧芬的精神真的就好了许多。按照医生的建议,安林到附近早餐店给王巧芬买了一份小米粥。一碗粥下肚,肚子里有了食物,王巧芬感觉身体里有了一股真气在流动,欣慰地说道:“安林,大妹,妈好多了,我们这就去你小妹那里吧!”
“妈,你别着急,我和大妹反正已经放假了没事,你再多躺一会儿,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不迟!”安林建议道。
王巧芬点了点头。看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婿,仪表堂堂,说话得体,聪慧机灵,细心周到,再看看自己的女儿罗大菲,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王巧芬心里非常欢喜,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打车回羊毛衫厂的路上,王巧芬居然没有再晕车。一家人看到王巧芬确实精神了许多,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罗小菲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准备一家人好好团个年,她还按照罗芳的吩咐特意给母亲熬了点小米粥。
一家人虽然虚惊一场,消减了相聚的喜悦,但过年的气氛又让一家老小开心起来。
罗大壮几杯酒下肚,就有些飘飘然了,给女儿女婿们吹嘘着自己年轻时候的光辉历史,自己怎么会吹笛子拉二胡,曾经进了公社的宣传队唱样板戏,怎么承包大集体的蔬菜地靠技术轻松挣钱养活了一家人,土地包产到户又怎么靠技术种养结合发家致富。
两个女儿和女婿听得一愣一愣的,越听越有兴致。王巧芬破天荒没有跟罗大壮抬杠,这些确实是他们夫妻俩共同的经历,曾经一起的风光,这些事值得夫妻二人骄傲,眼前这个男人曾经也是她的骄傲。
吃着饭喝着酒一家人闲聊着,成灿看准时机试探着说道:“安林和大妹的婚期已近,原定明天老爸老妈跟着你们回亳州老家参加你们的婚礼,老妈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晕车严重,再舟车劳顿恐怕老妈吃不消,这可怎么办呢?”
一家人顿时陷入沉默。安林看着罗大菲,罗大菲望着王巧芬,王巧芬看着罗大壮。
安林很希望老丈人丈母娘参见他和罗大菲的婚礼。罗大菲远嫁给他,四川陵州与安徽亳州相距几千里,他深知从今以后父母和女儿要见一面会很难,他不想自己和罗大菲的婚礼缺席了她的父母,而成为爱人一生的遗憾,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罗大菲非常希望父母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她远嫁到安徽亳州,违背了父母的意愿,但是安林是她的心爱之人,安林的优秀让她不能自拔,她不是冲动,她就是要嫁给他,与他厮守终身,白头偕老。她感觉自己愧对父母,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这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固执已经给父母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困惑和遗憾,她只能用以后自己对父母的孝心来弥补了。但是如果她的婚礼上没有父母出现,这注定是她一生难以弥补的遗憾。可母亲目前的身体状况,又让她不敢奢望,要是母亲因此而出现什么意外,那她就是百身莫赎了!
王巧芬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参加女儿的婚礼。她非常明白自此以后,相距几千里,她要见这个女儿一面是多么困难。二女儿和小女儿背井离乡有家要回都这么难,更何况远嫁的大妹呢。她非常清楚作为一个母亲出现在女儿的婚礼上意味着什么,能在她的婚礼上看着她出嫁,送给她祝福,把她交给她的如意郎君,让她的一生完美,这对女儿来说,该是多么期待多么幸福的事啊。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王巧芬又黯然神伤。自己要是执意要去参加大妹的婚礼,万一出现意外,这不是给女儿的婚礼搅局吗?不仅让大家担惊受怕,很可能让女儿在婆家失面子,那自己反而罪过大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罗大壮的身上,是去是留只有他才能拿定注意。
罗大壮沉思了半晌,无奈地说道:“安林,大妹,你们妈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她已经丢了半条命了,再经不起折腾了。你们妈还是留在上海吧,我陪你们回亳州老家参加你们婚礼!”
安林愧疚地低下了头,一行泪涌出了罗大菲的眼睛。
(长篇连载,敬请关注!)